看她 ,“仿佛听见二姑娘跟人跑了?”玉漏不嫌是家丑,并不隐瞒,“跟一个学裁缝手艺的。”“我像在门前见过那个人。两个人做什么要跑?”才问完他就后悔,还能为什么,左不过是他们连家瞧不上做裁缝的,要拆散一对有情人。他也给他们家瞧不起,很有经验。又说:“想来在外头是要吃些苦头,不过也好,这阵子常听见二姑娘在哭。”旋即梨娘端着个碟子搭着腔进来,“是啊,你先时没在家,常听见你娘吵你二姐,说是要把她配给平昌路上那位开酒铺的赵老爷,我听说这赵老爷有五十多了,也怨不得你二姐要跑。”西坡立刻要放下箸儿起身去接,梨娘忙道:“你只管吃你的。”西坡笑道:“辛苦你。”梨娘似有点不好意思,嗔道:“这有什么辛苦?”还是玉漏起身去接了碟子来,向她笑着,“所以这会我爹娘急着去找,我倒不怎样发急。”梨娘道:“就怕那个裁缝也是个靠不住的。”“靠得住靠不住,还不是她自己拣的。硬要送她去赵家,她放下话说,宁肯死也不去。”梨娘叹道:“倒看不出来你二姐还有这样的骨气。”西坡瞟一眼玉漏,笑着轻叱她一句,“你不要瞎讲。”玉漏不由得想,他难道是在怪她没骨气?当初吭也不吭一声就依了爹娘的意思去了唐家。
梨娘听后忙向玉漏一笑,“你不要多心,我没有别的意思。”玉漏笑着摇头,“是你多心。”梨娘一回来,西坡的微笑又封回脸上去了,却化解了一份冻住的时光,时间似乎又在往前细细地流着,缠绵不尽的一线。吃过这顿热滚滚的饭,大约是肠胃暖了,玉漏觉得身上好了些,夜里睡得沉,连连秀才吵秋五太太的话也没听见。就是听见了也没意思,无非是责怪秋五太太没尽到做娘的责任,看管不好女儿。到底是给玉娇逃走了,第二天连秀才还回胡家去请人暗地里寻访,也没再抱多大期望。秋五太太哭了一夜起来,顶着两个肿眼泡,一横心道:“权当我没生过她!随她去!无媒无聘的就跟个男人往往外跑,亏她是读书人家的女儿,做得出这种龌龊勾当,往后不回来就罢了,回来也给那贱种打死在那里!权当我没生过她!”玉漏接连听了一日她的骂,也没话去安慰,又撑到次日吃罢午饭,就说要回凤家去。秋五太太原还要问她些凤翔往常州做官的话,当下也没精神头盘问了,只挥着袖子赶她,“我指望得上你们姐仨哪一个?你也是个没良心的。只盼着将来你们凤大爷升了官,他只怕还是个讲情讲理的人,能想着替你爹谋个好差事。”这话不错,凤翔是有这点好处,不过玉漏不看中,暗里回她娘是在做白日梦,翻了个眼皮转背去了。走出巷来,见永泉架着马车停在那里,看见她便转背撩起车帘子回禀。一时池镜跳下车来,老远就朝玉漏微笑。玉漏跑了几步迎将上前,“只怕叫你久等了吧?”池镜搀她登车道:“史家留吃午饭,我也是才到这里。你二姐的事家里怎么说,可曾责骂你?”“跟你说的一样,我爹怕伤脸面,前夜里和我娘自往亲戚朋友家中问了一遍,昨日一早就回胡家去了,说暗地里再托人寻访。我娘更没法子,只好哭一阵骂一阵的,终究只好随她去了。”“也骂了你?”玉漏笑道:“骂嚜随她骂几句去好了,她也是急的,难道我做女儿的不但不体谅,还要同她吵么?”池镜埋头笑了两声,玉漏不解何故,因问:“难道我说得不对?”他摇摇头,想到的是先时她和她娘在凤家门前争执的情形。玉漏看他在出神,也不追问,反正他这人时常都是副心不在焉的样子。倒是个好天气,太阳从帘罅间掠进来一片,幢幢的影子闪动过去,也有丝丝缕缕的莺声盈耳,总算有了点春暖晴丽的意思。池镜忽道:“那可不是你们家的邻居?”玉漏扭头向街上望,见王西坡刚由巷子里走出来,穿一身簇新的短衣,转背向那头走了,多半是往亲戚家去,大约是去接他爹妈及孩儿归家 。他家那小子进四月就该满周岁,自玉漏去唐家去后短短半年光景,他定亲成婚怀子,快如唱戏赶场一般。他是为了她,或者出于报复的目的,或者是想早点从他们那份没结果的情缘里拔腿出来,近乎带着强己所难的毅力。她想到那日夜里在他们家吃饭,他多是避着不看她。他怕什么?难道他心里还放不下她来?他和梨娘登对是登对,但好像差着点意思,再是相敬如宾的夫妻间又哪有他们那样客气的?简直过头。如此想着,玉漏心头既是惭愧,又隐隐有一份窃喜在。她看见他很快就走进仓惶的人海中,背上落满太阳光。不能不承认是他替她从前极抑塞沉闷的日子镀了一片金,单是这一点,就值得她无限怀念。“他是叫什么?”玉漏一回头,就对上池镜漫不经意的笑脸。她吓了一跳,说人的名字也像有点心虚,“王西坡。”“哪个‘坡’?”玉漏握起他的手,在掌中写给他看。“西坡——”池镜想了想,笑道:“但得此心如此地,不妨朝暮与周旋1。”玉漏也笑道:“听说是他们老家乡下有座山叫‘西坡’,才起的这个名字。他爹妈又不识字,哪里想得到诗词上去,给他孙子起了个名字,叫东坡,无意中倒重了苏轼的号了。”“他已成了家?”“二十来岁的男子汉,难道还不该成家么?”池镜敛回目光,扭正了脑袋慢慢点了两下。他也正是二十冒头的年纪,好像有意在点拨着他似的,他不好搭她这话。玉漏见他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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